癌症与衰老究竟是“正相关”还是“负相关”，是医学界长期争论的话题。

年龄越大，越不容易患癌？《自然》最新发布的一篇文章提出了这个颠覆认知的观点。

“癌症是一种与衰老有关的疾病，许多癌症的确诊概率会在一个人60多岁或70多岁时达到顶峰。但在此以后，许多癌症的发生率神秘下降，这样的发现似乎不合常理。”《自然》文章写道。

衰老降低癌症发生风险

这篇评述文章以两项最新发表在预印本平台bioRxiv的研究为例。两项研究都提出，衰老可以降低癌症的发生风险。

其中一项研究发表于5月28日。来自斯坦福大学的科学家对携带致癌突变的小鼠展开研究，发现年轻小鼠的肿瘤比老年小鼠更大、发生率更高。通过基因编辑技术“关闭”二十多个抑癌基因后，年轻小鼠的肿瘤数量和体积仍超过老年小鼠，表明老年小鼠身上可能存在与年轻小鼠不同的肿瘤抑制过程。

另一项研究发表于6月23日。来自纪念斯隆-凯特琳癌症中心的研究团队发现，衰老会产生一种名为NUPR1的蛋白，让细胞呈现出缺铁状态，限制了细胞快速生长的能力，而快速生长正是癌症的标志。通过基因编辑技术让NUPR1蛋白失活后，小鼠患癌的风险上升了。

纪念斯隆-凯特琳癌症中心的科学家还发现，在人类身体中，80岁以上人群肺组织中的NUPR1蛋白比55岁以下人群更多，说明人类身上可能也存在这种“越老越不容易患癌”的机制。

上述两项研究针对的都是肺癌，因此有科学家提出，研究结果可能不适用于其他癌症。

然而，真实世界中已经有分析表明，进入高龄后，多种癌症的发生风险开始降低。2015年-2019年美国癌症发病率的统计显示，结直肠癌、白血病、肺癌等6种癌症的患病率与癌症总体患病率，均呈现随年龄增长“先升后降”的趋势。

在H. Lee Moffitt癌症中心从事衰老与癌症研究的Ana Gomes博士没有参与上述两项基础研究。她表示，她和团队对“越老越不容易患癌”的结果观察了几十年，但确实还解释不了原因。

“人们通常认为衰老就是件坏事，但如果这项研究是正确的，衰老将发挥有益的作用。”参与上述斯坦福大学研究的进化生物学家Dmitri Petrov说。

癌症与衰老的关系仍存争议

癌症与衰老究竟是“正相关”还是“负相关”，是医学界长期争论的话题。

《自然》子刊《英国癌症杂志》文章指出，一项美国人群研究显示，只有1.7%的癌症相关死亡发生在40岁之前，90%的癌症是在50岁以上人群中诊断出来的。当前的多阶段癌症基因模型显示，癌症发生率随年龄增长呈现出“指数级”增长趋势。

相比之下，年轻人的肿瘤抑制潜力“比我们之前认识到的更强大”。即使面对DNA突变增加和“高度混乱”的组织环境，也能够在人生的前50年中限制癌症发生。

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（NCI）前主任Norman E. Sharpless曾发文指出，衰老对癌症来说是一把“双刃剑”。一方面，年龄是公认的癌症发生风险因素，基因突变累积、免疫力下降导致监测和对抗癌症的效率下降，都会使癌症风险上升；但另一方面，衰老也是有效的抗癌保护机制，迫使癌前细胞停止分裂。

类似的争论不断出现，实际上反映出，人类对癌症发生的根本原因尚无定论。

过去医学界长期认为，癌症的根本原因是原癌基因或抑癌基因中出现体细胞驱动的突变。如果体细胞驱动的突变随时间流逝而增多，衰老将明显增加肿瘤基因突变到达发生癌症所需数量的风险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多数癌症在一个人中年和老年阶段首次出现。

但随着研究的深入，科学家们发现这样的解释太简单了。一些长寿的动物，比如裸鼹鼠、某些蝙蝠、大象和蓝鲸是不会患癌的。大型哺乳动物体内有更多细胞，意味着发生肿瘤基因突变的概率更高，但它们的癌症风险并未高于小型哺乳动物，说明动物已经进化出多种抑制癌症发生的机制，大多数都还未被发现。

有趣的是，甚至有最新研究发现，体细胞驱动的突变在长寿哺乳动物体内积累得更慢，说明体细胞驱动的突变本身也会受到进化的限制。

但科学家们越来越明确的是，许多与衰老生物学和宿主年龄有关的因素会导致体内环境发生变化，除了加快肿瘤发生，还会影响肿瘤的进展和转移，甚至影响肿瘤治疗耐受性。

有研究发现，特异性诱导基质中的细胞老化从而模拟生物性衰老，会创造出慢性炎症环境，允许肿瘤的生存。此外，衰老的成纤维细胞会导致黑色素瘤出现肺转移和治疗耐受性，并且会唤醒休眠的转移细胞。